姻缘（一）
——茗：我也想为八嫂流泪，可惜没有
——于是，八嫂来了
张启山的父亲向来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满意，且不说为人沉稳，单是年纪轻轻便立下不少功勋，就足以令人侧目。张启山在军中威名赫赫，起初还有人认为他是凭借老头子的势力才当上长沙布防官，但新官上任不过个把月，所有流言蜚语消失殆尽。
张启山这般优秀，张老爹自然对儿子格外关照。
那日恰逢张启山二十诞辰，他请了位算命先生替儿子测命。这不算不知道，一算可惊了身冷汗。原来，张启山好战，见过血，身上煞气重，老天爷不可能让这样的凶神长命百岁。算命先生说了，他不到三十，必将经历一场大劫，轻则运势转衰，重则一命呜呼。
张老爹吓得过了颇久才稳住心神，连忙问破解之法。先生想了个法子，说唯有瞒住老天，方能有转机，只不过这一招怕是要委屈张家公子了。
张老爹赶忙说，保住性命才是大事。算命先生将破解之法缓缓道出，说是须将张家公子以女子的名义与他人共结秦晋之好，如此下来，以阴转阳，瞒天过海，就算老天想为难张启山，也找不到人，到时候张启山自可继续当他的布防官，也不必战战兢兢唯恐招来祸患。
听罢，张老爹一拍大腿，说这事好办，随便找个人，行个礼拜个堂，不就完事了。算命先生摇摇头说，张启山八字重，往俗里说了，就是克夫，更何况礼数要周全，一切没那么简单。
见张启山父亲面色由晴转阴，算命先生立刻把话说白。虽说事情办起来不易，但只要张启山同意婚事，也不是太难，只要算一算长沙城里是否有和他八字相合的男人，凭借张家的权势，想必定能把事情办全。
算命先生算过后，自己反到大吃一惊，那男人不是旁人，就是自家的独苗。这算命先生姓齐，祖上与张家有过交集，即便到了这一辈，缘分浅了，但如今看到张家有事，他也不能袖手旁观。
几番交谈下来，二人的长辈擅自定了婚事，后又算了良辰吉日，等时辰到了，便凑成这桩婚事。
啥事都不知道的齐小公子，每天忙着去梨园听戏，间或逗逗鸟儿，可谓是不务正业，学堂里的先生见着他都忍不住翻个白眼。
这小公子名洹，全名齐洹，在长沙城是不出名，可要是到学堂和梨园一问，有谁能不知这吊儿郎当的小公子。
“哟，听说你要娶亲了，真没想到哥几个都没成事，反倒是你先行一步，”狗五啧啧道。狗五姓吴，家中排行老五，嗜好逗狗，被学堂的其他同学戏称为狗五，他也不恼，似乎还对这绰号颇为得意。
齐洹把手里逗鸟的棍子一丢，指着他说，“去去去！没看我正忙着，瞎说什么，真是。”
“您这忙什么呢？玩鸟呢，还是听戏呢？啧啧，可真是够忙的，要让先生看到你这忙乎的劲儿，怕是感动得热泪盈眶。”
齐洹一听，知道他又在转着弯子嘲笑自己，气得两颊鼓囊囊的，“少说些风凉话，你那文章写了没，借我看看。”
“写了，不给。”
“你、你，这是我家，回你家去！”
狗五抱着怀中的狗崽，潇洒地转身离去，顺带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，“成了亲，记得让亲娘子帮你写功课。”
齐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娶亲的事儿，虽然爹没有明说，但下人说得可是言之凿凿，连新娘子的姓名、家境都弄得一清二楚了。他每次想要细听，那些人总是神色古怪地作鸟兽散，害得他云里雾里的。齐洹毕竟是少年郎，对婚事不免害羞，多有闪避，不会把事情扒清楚。
口头不说，他心里头还是憧憬的，听说那姑娘叫张琴珊，是张家人。张家的名声他可是听过的，现任的布防官就出自张家，据说凶悍得很，一上任就把长沙城的地痞流氓整得大气都不敢喘。哎哟喂，希望琴珊姑娘和这布防官血缘关系不近，要不然逢年过节还给打个照面，那可不舒服。
对了，呆瓜是张家的旁系，应该见过她，改天向呆瓜问个究竟。
齐洹摸了摸脸，发现滚烫滚烫的，喝了几口冷茶，才不使自己想入非非。他从小到大，女人缘淡薄，且不说和呆瓜解九比，就是狗五都比他好得多，齐洹对女性的认识大多来自二爷的戏，二爷艺名二月红，扮的角儿是花旦，齐洹是他的顶级票友，逢场必到，哪怕逃学挨先生板子，也要溜去捧场。
二月红唱过一出游园惊梦，这折戏虽不是他的长项，却把齐洹迷得茶饭不思，好几日仿佛都能见到模样娇俏的杜丽娘从自己身旁走过。在齐洹想象中，那张琴珊指不定是个杜丽娘般的女子，温柔娇小，说话声音又细又软。可据说，张家祖籍在东北，他一长沙男人，身板子单薄，可别碰上个块头大的姑娘。
但不管怎样，他都会好好对待琴珊姑娘，不让她受委屈。
这边的齐洹还被蒙在鼓里，另一头的张启山可是从他爹口中知道了这桩亲事，原原本本，一字不漏。张老爹颇为担心，儿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，说一不二，他不想做的事，别人肯定逼迫不了他，再说张启山不信命，平生最讨厌骗人钱财的神棍。他会不会应许还未知呢。
张启山的亲信也听说了这事，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惊诧于这惊世骇俗的婚事，而是担忧起齐家小公子的性命，按照头儿的惯性，难保不会一枪毙了齐家公子。
唉，齐家小公子自求多福吧。
可是说来奇怪，张启山一脸平静，没有任何异常，好像是答应了。
答应了？
他手下打了个激灵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。
【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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